奶奶把粮食视若神明,绝对不会有一点浪费。
对于剩饭,奶奶总有好办法。她把剩饭加水熬成稀粥,再加入肉末、萝卜粒、香菇粒、虾米等,调好盐味,就成了一锅鲜美的咸粥。猪油炒饭也是她的拿手绝活。锅里的米粒,被她一翻炒,“噼噼啪啪”跳起舞来,油亮亮的,吃起来香,且有劲道。
奶奶还有一个“绝活”。把剩饭放在簸箕里摊开,在阳光下反复的爆晒,晒得又硬又干。再倒入铁锅里小火翻炒。很快,一锅又脆又香的米酥就成了。这成了我和妹妹最喜的小零食。
奶奶常说:“米是五谷大神之一,掉在地上若不捡拾,会遭雷劈。”饭盆里的饭非巴刮得干干净净的;洗碗盆里还有米粒,就会心疼地说“罪过,罪过”,赶紧用米筛滤出米粒,倒去喂鸡;我和妹妹每餐都把饭碗舔得光洁如玉,以博得奶奶的赞许。
逢年过节,天才擦亮,奶奶就煮好了上供的米饭,把米饭压成白白的小山状,摆上供桌,再焚香合十。若逢新米上市,奶奶就会用新米蒸米糕,做米果,点香上供,并叫父亲在红纸上写“风调雨顺”“五谷丰登”之类的祝词,贴在神龛上。做好的米糕还要送左邻右舍,大家一起分享。住在县城,从未感受割稻的场面,但吃着米糕,却感受到了乡里人一样的丰收喜悦。
其实,在奶奶的眼里,万物皆有神性。
我准备把一株长得蓬乱的小树苗挖掉。她立即阻止:树有树魂的哦!长在我们家,自然和我们有缘,不能随意抛弃的;我随手把扫把扔在了地上。奶奶又唠叨起来:“赶紧扶起扫把,把扫把放在门背后。扫把的功劳很大的,它不仅清扫一家的污秽,夜里还能驱赶邪灵,放在门背后,到了晚上,门外不好的东西就进不了屋,千万别怠慢了它。”我把报纸垫在有点脏的椅子上,屁股还没沾到椅子,就被奶奶拽了起来,责备道:“哎呦,我的小祖宗,字是圣人发明的,千万不能坐哦,这是大不敬啊!”一边说,一边拾起报纸,细细折好,放在书桌上。奶奶没读过书,用她的话说,斗大的字不识一筐,但对文字却有着比读书人更虔诚的敬畏。
总之,一切的事物在奶奶眼里视若神明:太阳是太阳神,月亮是月神,绝不能用手指;桌有桌神,不能坐在桌子上;门有门神,不能踩门槛;锅灶要洗干净,要节约粮食,否则,正月初一灶王爷会把家家户户的事情向玉皇大帝禀报……
现在的人定都会说奶奶太迷信了。不过,我想,正是因为这种信奉,才会有所敬畏,才会倍加对物的怜惜与感恩。惜物者必惜人;惜人者必慈爱,慈爱者必幸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