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海隅逸事(七)(小说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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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本故事纯属虚构,如有雷同,实系巧合)

      半夜突然发烧,起来找了片退烧药吃,凌晨又迷迷糊糊睡去。当我彻底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老高,李林在对面倚着被子听音乐。今天是圣诞节,我们专业也没有排课,外语村应该有节目,可惜我这样子只能老老实实呆在宿舍里了。

      “她们呢?”我问。“去市中心逛了。”李林取下耳机,“你现在觉着怎样?要不要我陪你去医院看看?”“不用了,只是有点着凉。”“昨晚那么大风雪你还跟着出去。”“好奇心害死猫,以后不犯傻了…她们中午还回来吗?”“说是要在外面吃饭。”“你咋没去?”“你生病了我还能出去?”李林给我倒了杯热水,“我是你老公嘛!”“遇到你真是三生有幸哇!”我夸张地说。

        “中午想吃点什么?”李林体贴地问。“想喝杯柚子茶。”“那好,我这就出去给你买,再买两份鸡汤米线,那个对嗓子好。”“你真善解人意,雪化了路滑,小心点走。”我透过窗玻璃看着外面的琉璃世界,“天还早,我也不饿,你在外面逛逛商场吧。”有时候觉得生病也有好处,可以得到格外的照顾。

        我到水房洗漱了一番,李林还没有回来。本来还打算让她帮我借本卫斯理小说,想想又作罢了,我已经有两个月没去那家店了。百无聊赖中拿起前天看了一半的手稿。






15)初露端倪

        送走何田,高扬回到茶馆已经十点多了。店堂里亮着灯,一张桌子上的壶盏还没有收起来,中间摆着一碟白花花的云片糕。高扬此时又累又饿,连饮了好几杯凉茶,狼吞虎咽地嚼着云片糕,吃到一半才发现这种点心可以片片剥离,菲薄而精致,中间还掺杂着油润的芝麻核桃馅料。旁边椅子上搁着个包袱,包了夏被和薄棉衣服,一大篓连枝带叶饱满的杨梅让人垂涎欲滴,好像有人送来的礼物。高扬犹豫了片刻,终于没动那篮果品。

      吃饱喝足后,他把电动车搬上天台,风停了,月亮躲进了云层,头顶一颗星也没有,怕是又要下夜雨。高扬摸黑折回二楼,发现最西头的房间里透出些微光,夹杂着含糊不清的声音和那股熟悉的檀香味儿。

        高扬悄悄走过去偷听,门缝里传出断断续续的告白,仿佛店主在跟什么人说话。“晏茹,在那边不要跟沈姨闹了……毕竟你们母女一场……沈姨,孙少爷回来了……他长得像你……我准备把那些东西交还给他,也许是时候让他知道当年的真相……我不知道要不要全部告诉他……”     

        沈姨是谁?孙少爷又是哪个?沈家有什么秘密?店主在跟谁说话?杨梅是谁送来的?……满腹狐疑的高扬使劲儿敲了敲门,声音戛然而止,灯也熄灭了。高扬在门口等了半天,没有人出来,店主似乎藏起来了。他无可奈何地回到自己房里,把买的东西放在桌子上。又从抽屉里找了盘香、蜡烛和火柴,屋里太闷热,心情也烦躁,高扬决定到天台上去睡。

        夜气潮湿,好像攥一把就能挤出水份。到处都弥漫着热浪,只有身下的竹席能提供些许清凉。高扬躺在竹椅上,整理着混乱的思绪,很快滑入了梦乡……

        对面二楼的灯又亮了,依然是那个缁衣佳丽在轻拢慢挑地弹着琵琶。陶俑和小童都未出现,一团紫色的东西匍匐在墙角。“妈妈,你还在找吗?”那女子突然停住琵琶,回眸望去。紫影缓缓爬起来,却是一个干瘪的老妪,鹤发鸡皮,头顶耸着二尺高髻。“哼,费半天事,就挖到这么一点。”她手里拈着几枚金灿灿的元宝犹嫌不足。

      “想不到这么多年,妈妈依然如此贪恋黄白之物。”“娘子你如许清高,不也还是投不了胎吗?”老妪反唇相讥。“奴家只是不想再转世为人罢了!”“这妮子又痴了,你不做人想要做什么?”“妈妈,你看那长空的飞鸟多么旷达,睥睨风雷而无所畏惧;你看那水中的游鱼多么逍遥,江河湖海任它们悠游;还有山间的草树,泉边的芝兰,风餐露宿的灵猿,清心寡欲,不必劳役却快活似神仙……”

    “佛经上说人身难得,托生为人好种福田,老身每日诵《金刚经》,盼着早日超生呢!”“妈妈你纵然得了人身,还不是贪慕荣华富贵的浊物一枚?”“嘿,你这是在骂人呢!如此轻贱人道,也难怪你羁留此地!”“天下熙熙,皆为名来;天下攘攘,皆为利往,那人世有何值得留恋?”女子拔出发间的金燕抛向老妪,“妈妈若喜欢,把这个也拿去吧!”“你当真舍得送我?”那老妪笑嘻嘻地接了笼进袖中。

        “娘子可别小觑这黄白之物,是清是浊,全看你如何用它,用好了它乃济世之良药,用歪了它是害群的驽马。莫说贪财的造孽,没钱的浊物也多了去。有那等为了眼前的升斗口粮贱卖良心的;还有那等被卖了反帮着主子数钱的;更有些是非不分、善恶不辨,甘愿与虎添翼,到头来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混球……”“妈妈损人,竟比奴家还刻薄。”女子叹道。

        “你那琵琶不弹了?”“又无听众,终日守着这空房,不如歇了。奴家之命苦,尚不如那浔阳江头的商妇。”“今夜可不是没听众,隔街有耳呢!”“外面有人?”女子警觉起来。“娘子不如把那绝活儿给他露两手。”老妪怂恿道。“也罢,如此明月夜,不好怠慢了远客。”女子立起身来,肩上缁衣滑落,露出锦绣辉煌的贴身小袄,湘裙曳地,周身一匝长长的镂花纱带。她托起琵琶翩翩起舞,舞步轻捷,衣袂飘飘,一道珠帘从穹顶垂落,罩住了旋转着的舞者。琵琶声越来越激越,珠帘突然剧烈抖动起来,水晶珠子飞花碎玉,宛如离弦之箭般四射出去。

        午夜梦回,空中雷声大作,狂风裹挟着雨点千军万马地冲进棚子。高扬来不及多想,扯了条塑料布披上,仓皇逃回房间。为什么接连两天总梦见那个弹琵琶的古代女子,他决定明天无论如何也要到对面探探。

16)梦醒难知身是客

        天亮了,店主像是浑然不觉昨晚的事情,从容地在店里抹桌子,一个老女人蹲在楼梯口择菜,高扬好奇地看了她两眼。“这是我姐姐。”店主介绍道。“姑姑好!”想起昨天编的谎话,高扬大方地叫了一声。“我一不是一你一姑姑。”那女人一字一顿地说,面无表情。“她是个乡下人,不会说话,你别在意。”店主洗好一盘杨梅端过去,“这是她自家种的,你先尝尝,我去做早饭。”“我要到外面遛遛。”碰了一鼻子灰,高扬径直向街对面走去。

        对面是一家杂货铺,还没有开门,门前的瓦罐碎了,腌菜泼了一地。高扬绕开污水,跨进公共楼道。霉臭味扑鼻而来,墙角爬满了青苔。楼梯内侧墙上悬着一面镶在八卦底盘里的镜子。高扬在乡镇旅行时见过这种当地人称作“照妖镜”的物件,只不过都是在门楣上。沿着楼梯爬上去,二楼的三户似乎都空置着,最东边的门上贴了两道封条,旁边的窗户也钉死了,竹篾缝隙里插着柄木剑,尖端抵着个漆盒。高扬费力地把木剑和盒子抠出来,打开盒盖,里面有一只鸡血红的玉镯,下面压着一张剧照,背面写着“西门林芝”四个字。

        “侬快放回去!”一个络腮胡子在楼梯口命令道。“死人的东西侬也敢动?侬好大胆!”“你说这把剑?”“还有那个盒子!桃木剑是镇邪的,快照原样放好!否则恩类都会触霉头。”“为什么?”“三年前里面死了个外乡女人,楼上一直闹鬼,请法师来才镇住。”“我不记得怎么放的了。”高扬向来不信邪,“镯子挺好看,我拿回去玩玩。”高扬耍着桃木剑把门口的封条也揭了下来。“老袁!侬家活狲中邪了,快过来!”那汉子见他越发胡闹,冲对面吼了一嗓子。

        周围几户人家都出来看热闹,七嘴八舌议论着,众怒难犯,高扬只得把东西放回去,跟着闻声赶来的店主下了楼。 “老袁,你带他到房瞎子那儿化化,怕是附身了。” 一个穿得花里胡哨的女人迎过来。“我看他头顶上一股黑气……”前天那秃头也来帮腔。“赶紧去房瞎子那儿想想办法,别再搞出事来。”众人把茶馆门口堵了个严严实实。“要不咱们去走一趟。”店主见脱不了身,低声说。想不到这旮旯如此迷信,高扬突然怀疑自己置身于异度时空之中。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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